第2章
“咳咳……咳！”
这一声咳嗽，像一道惊雷劈在寂静的土坯房里。
屋里所有人的目光，“唰”地一下全都钉在了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。
“活了！真的活了！”
王大翠眼里的惊惧瞬间被狂喜取代，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张瘸子，几乎是扑到了桃子身边。
没全亏！她那半辈子的积蓄，没亏到底！
张瘸子也看傻了，嘴里不停地念叨：“怪事，怪事啊……”
他行医几十年，死人见过不少，可这种明明断了气，身上都凉透了还能活过来的，真是头一遭！
村民们更是炸开了锅，交头接耳，指指点点，看桃子的眼神像是看什么怪物。
然而，王大翠的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一秒。
她眼珠子一转，目光就落在了旁边一动不动的苏婉身上。
活了一个，可还死着一个呢。
“晦气！”
她嫌恶地啐了一口，伸手就要去拖拽苏婉的胳膊。
“还愣着干啥！赶紧把这死人拖出去，找个地方埋了！搁在家里，招瘟神呢！”
就在王大翠那只粗糙的手即将碰到苏婉的衣袖时，地上的小女娃，突然坐了起来。
屋子里的喧嚣，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，看着那个粉雕玉琢、却面无血色的小女孩。
她没有哭，也没有闹。
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，像两颗幽深的古潭，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大翠。
那眼神，根本不像一个三岁半的孩子。
那是一种洞穿人心的审视，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平静。
王大翠被她看得心里发毛，手僵在半空，骂骂咧咧地壮胆：“看什么看！你个小赔钱货！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！”
桃子的小嘴微微张开，吐出几个字，奶声奶气的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
“婆婆。”
“你印堂发黑，乌云罩顶。”
“三日之内，必有血光之灾。”
王大翠整个人都懵了。
印堂发黑？
血光之灾？
这话从一个刚“死而复生”的奶娃娃嘴里说出来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！
周围的村民也倒吸一口凉气，看桃子的眼神彻底变了。
那不再是看怪物的眼神，而是看……鬼！
“啊——！鬼啊！诈尸了！”
王大翠终于反应过来，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，两腿一软，连滚带爬地朝门外跑去。
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，仿佛身后有索命的恶鬼在追她。
“妈！妈！”
李大牛也被吓得不轻，但还是硬着头皮追了出去。
屋里剩下的村民“轰”的一下也全散了，争先恐后地往外挤，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“天哪，李家的娃子该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？”
“吓死人了，刚活过来就会咒人了！”
“那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，怪瘆人的……”
刚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土坯房，瞬间空了下来。
只剩下被吓得腿软，靠在墙角没跑动的张瘸子，还有倒在地上的苏婉和坐着的桃子。
桃子没有理会外面的骚乱。
她转过头，看着妈妈青白恬静的脸，小小的身体挪了过去，趴在苏婉冰冷的身体上。
“妈妈……”
她低低地唤了一声，将脸埋在妈妈的颈窝里，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。
身体还是冷的，没有一丝温度。
但桃子知道，妈妈还在。
只要有那道护心符在，妈妈的身体就不会腐坏，生机就不会彻底断绝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又被推开了。
李大牛扶着魂不附体的王大翠，身后还跟着几个胆子大的村民，探头探脑地往里看。
“大牛……她……她还在那！”王大翠声音发抖，指着屋里的桃子。
李大牛看着那个抱着自己娘尸首不放的小身影，心里也是一阵发怵。
可人死了总得埋，钱花了总得捞回点本。
他咬了咬牙，对着屋里喊：“娃，你……你先起来，让你娘入土为安。”
桃子缓缓抬起头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，脸上满是惊恐和依赖。
刚才那个冷静得可怕的小神棍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个被吓坏了的、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。
“不……不要碰我妈妈！”
她用尽全身力气尖叫，死死抱着苏婉不松手。
一个平时跟李家关系不错的婶子，看不下去了，壮着胆子走进来。
“哎哟，可怜的娃，你妈已经去了，你让她安生走吧。”
她说着，伸手想去拉桃子。
“滚开！”
桃子猛地回头，张嘴就朝那婶子的手腕咬了下去！
“啊！”
婶子痛得大叫，猛地缩回手，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排带血的牙印。
“这娃疯了！疯了！”
婶子吓得连连后退。
这一下，再也没人敢上前了。
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小小的、凶狠的、像护食的狼崽子一样的女娃，心里直犯嘀咕。
这孩子，是真的伤心过度，还是真的……中邪了？
李大牛也没了办法，他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，拉着还在发抖的王大翠退了出去。
“晦气！真是晦气！我看这小的也留不得！就是个讨债鬼！”王大翠在门外破口大骂。
屋子里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。
桃子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，她知道，自己暂时安全了。
只是，妈妈的身体不能再等了。
必须尽快想办法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，给她好好“安葬”。
夜幕降临。
山村陷入一片黑暗，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。
李家的土坯房里，更是漆黑一片，伸手不见五指。
桃子静静地趴在苏婉身边，小小的身体因为饥饿和寒冷微微发抖，但她一声不吭。
院子里，王大翠还在骂骂咧咧，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。
“不行！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！明天就去找神婆来看看，不管是鬼上身还是啥，都得给它驱出去！”
李大牛烦躁地抽着烟：“妈！你小声点！全村都看着呢！”
“我怕啥！我花钱买的人，现在一死一疯，我还不能说了？”
王大翠越说越气，在院子里来回踱步，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。
突然！
“哎哟！”
她脚下一滑，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，整个人重心不稳，直挺挺地朝前扑去！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！
紧接着，是王大翠杀猪般的惨叫！
“我的头！我的头啊！”
李大牛赶紧扔了烟头跑过去，借着从屋里透出的微弱月光一看，顿时也吓了一跳。
王大翠的额头正正磕在院里磨刀石的尖角上，一道口子豁然裂开，鲜血汩汩地往外冒，糊了她满脸！
血光之灾。
这四个字，像魔咒一样，同时在李大牛和王大翠的脑子里炸开。
王大翠颤抖着伸出手，摸了一把额头，满手的温热和粘腻。
她看着手上的血，再猛地抬头，望向那片死寂的、黑洞洞的屋门。
那个奶娃娃说的话……
应验了！
真的应验了！
“鬼……真的有鬼啊！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