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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  过了几日,纪家递消息进来,说得了纪清写的字条。

  平安无事,一切都好。

  听齐嬷嬷这样说,纪蘅也放下了心。

  但一想到这欠傅砚冰的人情,头又痛了起来。

  傅砚冰在外有了官职,并不怎么回府。

  她一个三房孀居的寡妇,也不好直接拉着大房的人,问她们二爷喜欢什么。

  不过傅二爷盯不到,他房里的丫鬟还是能恰巧“偶遇”的。

  这日,在大厨房外的花丛边,站了个身量高挑的女子。

  遍身绫罗,披金戴银,花容月貌。

  纪蘅站到她身边,她倒更像主子些。

  这便是傅砚冰房里的大丫鬟,茱萸。

  茱萸是长公主赏的,地位本就不凡。

  她人又聪颖能干,如今傅砚冰身边没有妻妾,迎来送往、侍候起居之类的事便都是她在做。

  以后傅砚冰娶了妻,想来也是要把她收入房中。

  茱萸细细描绘过的柳叶眉,此刻正紧紧蹙着,似是为了什么事烦忧。

  纪蘅清清嗓子,带着笑,走过去问:

  “这么漂亮的美人如何皱眉了?何事让我们茱萸姑娘烦忧?”

  “六少奶奶惯会取笑的,也没什么,左不过是二爷的事”

  茱萸给纪蘅行礼,膝盖尚未弯下,便被纪蘅扶起来。

  她身后还跟着个丫鬟,叫芍药,人如其名,妖妖俏俏,正端着一托盘,盘上的饭菜似是未动。

  “哟,这是猫儿吃过的饭菜?跟没动过似的”

  芍药人活泼些,闻言一乐,便接话:

  “二爷要是知道被奶奶比做猫儿,必会恼了”

  “原来是二爷用的,这是在外面吃过饭了吧?还累得你们端一趟”

  这与世无争之人,也有与世无争的好处。

  若是换了二太太问起,茱萸芍药必半个字都不会答。

  但来的是三房的寡妇六奶奶,失了丈夫,膝下无子女,待下人又素来和善。

  芍药便多说了两句:

  “哪里用过饭了,二爷在书房待了一上午,连早膳都未用,中饭送进去也不过略动了动筷子”

  “这一个月来日日如此,姐姐都快愁坏了”

  茱萸叹了口气:

  “二爷公事烦扰,这用饭就没个定时,最近脾胃似是不和,用得更少了”

  柳叶眉间透着愁容。

  二爷不用饭,长公主少不得责怪她照顾不周。

  “原是这样,也难为你们,为了主子这样操心”

  “夫君从前也是这样,公事忙起来便不思饮食,他们兄弟口味倒是相近,不过后来我听了姜太医的话,做了些食补,便好多了”

  纪蘅这样说,芍药难免问:

  “奶奶用了什么方子?”

  “叫···酿羊肚方,取羊肝一枚,羊肉一斤细切,人参一两,陈皮一两,生姜一两,再拌上些葱盐,缝到羊肚里,再蒸制,一点要蒸得白白烂烂才好!”

  纪蘅说着,简直要流口水,当年这酿羊肚,一半进了她肚子里。

  “谢奶奶,奴婢记下了,正好二爷也喜欢吃羊”

  茱萸向她微福了福身。

  “哪里谈得上谢,我只是不忍看姑娘这样的美人蹙眉,主子没受多少罪,倒是先累坏了你们”

  “你和芍药看着都清减不少,愈发动人了,二爷真是好福气”

  茱萸和芍药,一左一右,一个端庄,另一个妖娆。

  此等美色在房,也不知那二爷天天跑外头做什么。

  茱萸羞红了脸,轻扯了扯纪蘅的衣角:

  “六奶奶惯会取笑人”

  “好好好,我不说了,你们且试试这方子,若是有用,我可要向你们讨赏了!”

  两人走远了,纪蘅脸上的笑才放下来。

  “奶奶又何必这样讨好,她们再尊贵也是奴婢”

  银纹忍不住开口。

  “二爷房里的奴婢,也是半个小姐,打好交道总没错”

  纪蘅知银纹想说什么,无非是尊卑有别,这样做说不定会被轻看。

  脸面在清流世家,是大过天的。

  但纪蘅是商户女,生意人哪有要脸面的。

  纪父纪母受辱被搜身都要进这文正公府。

  回去后纪父又打发人悄悄地送了东西。

  一尊品相极佳的玉观音给了三夫人。

  三夫人欢喜得不得了,当日就把那褪了色的佛像换了。

  纪家的消息便又可传进来。

  银纹是文正公府的家生子,去年才来她身边,只知她是槁木死灰的寡妇,到底没见过这些手段。

  商人逐利,若能达到目的,便不择手段。

  纪蘅扶上金桂的手,有点淡漠地想道:

  她身体里流的,终究是纪家的血。

  即使嫁进这文正公府,也改不了纪家人的本性。

  傍晚,贮月居。

  书房内,傅砚冰撑头闭眼,时不时按按太阳穴。

  眉间轻微皱起,流露出疲累之色。

  敲门声传来。

  “爷,该用饭了”

  茱萸走进来,傅砚冰仍闭着眼,随手往角落里的小桌子一指:

  “在那儿用”

  桌上支起一盏明角灯,光线柔和。

  照在甜白釉的碗盘上,散出氤氲的光。

  家常用膳,照例是四菜一汤。

  花雕煨鹿腩,春饼合菜,虾籽烧春笋,火腿汁煨津白。

  汤品是羊肚菌炖老鸡汤。

  菜色精致,荤素搭配,散发出食物诱人的香味。

  但傅砚冰举着乌木筷,兴致缺缺。

  只捡了杏仁茶喝。

  “二爷,老太太和长公主都送了菜来,可要…”

  “给底下人吃吧”

  “是”

  虽被赏了菜,但茱萸脸上并无半分喜色。

  长公主昨儿就遣人来问,二爷最近饭进得如何。

  她搪塞过去,但长公主那个性子…

  她盯着二爷的乌木筷,一会儿上,一会儿下。

  夹了一筷酥烂的鹿腩,放在碗里,未动。

  舀了一勺爽口的春笋,放在碗里,未动。

  夹了一筷嫩嫩的津白,都到嘴边,又放了下来。

  茱萸的心是一会儿吊起,一会落下的,心里暗暗叫苦。

  此时芍药领着人进来,与茱萸说:

  “姐姐,酿羊肚做好了”

  “快快端上来”

  茱萸的希望全寄托在这最后一道菜上。

  这酿羊肚,六少奶奶说得简单,但做起来又是极为复杂,本以为赶不上晚膳。

  芍药把菜端了上来,傅砚冰的眼神微微停驻。

  白釉的深盘里,盛放着淡金黄色的羊肚,表面微闪着油光。

  快刀切开,只听一声轻响,热气蒸腾而出,混着浓郁的肉香。

  切开的截面露出来,紧紧抱团、粉嫩酥烂的羊肉馅。

  盘底积了一层琥珀色的浓汁。

  茱萸切了一块,放进白瓷碗,浇上浓汁,递到二爷面前。

  二爷盯着这道菜,眸中神色不定。

  “这菜是谁送的?”

  “哪里是送的,是姐姐让小厨房做的,做法是…”

  茱萸看了芍药一眼,芍药立刻转口:

  “做法问了驻在府上的太医,是上好的食补方子”

  乌木筷轻轻滑过柔嫩的羊肚,傅砚冰却想起一桩往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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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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